当夜幕降临,你来到清朝光绪年间,腾空而起,俯瞰湖湘大地。
夜色中,长江南、洞庭西、沅水边,那座大江环绕的常德城应是最闪耀之地。
大舟小艇聚城旁,商贾云集,人语欢声,辄喧午夜。在那个以水运为主的时代,这里是“五省通衢”,是大清朝的重镇,是异质文化集聚碰撞,潜藏着变革基因之地。
仔细听,喧嚣中,可以听见湖南话、广东话、陕西话、甚至阿拉伯语和维吾尔语。细细闻,已经可以闻见米粉的米香,牛羊的腥膻。
挑逗湖南人味蕾的常德米粉,就诞生于这块异质性极强的土地上,并跟随着时代的潮流共沉浮,到今天,它已成为推动一地经济发展的重要力量。
近日,常德米粉制作技艺被列入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中,再次引发人们的探索热情。
“那劲道,牙齿都可以咬软!”
晨钟声落,常德城逐渐苏醒。
离大西门还有五十多米,早就闻到了牛肉粉的香味。
快步跑到城门前,可以看见一间粉店。木质店门前,搭着一个架子,挂着生牛肉,摆着五香牛肉干。门内,桌子依次摆开,招呼一声老板,会给你端出一碗小坨牛肉粉。
洁白圆润的粉,浇上牛肉炖的原汤,盖上小方块牛肉,入口香味浓郁,劲道十足。
这里就是20世纪初常德市最早的米粉馆——“黄宪记”,也是常德市有名的百年老店之一,“黄宪记”,创办者黄祖宪,回族人。对于祖父的记忆,孙女黄淑萍早已模糊。
1962年,她出生,祖父去世,祖孙二人擦肩而过。但黄淑萍依然记得,“那时的米粉,全是手工粉,如果吃鲜榨的,刚从开水里捞出来的鲜粉,那劲道,牙齿都可以咬软!”她双手捧着两腮,眼睛眯成了一条缝,几十年前的味觉体验恍若昨日。
在清末民初的常德城内外,已有“黄珍记”、“定柏记”、“一枝春”、“民生馆”、“元和馆”、“半边楼”等十多个牛肉米粉馆。它们有一个共同的特征,全是回族米粉馆。而在离常德城不足80公里的津市,也已出现了回族人的米粉馆。
因此,有人称,常德牛肉粉或许更应该称为“湖南清真特色牛肉粉”,因为它的诞生与回族有密不可分的关系。
在以水运为主的时代,常德滨临沅水,港阔水深,是重要商埠;津市居澧水尾闾,洞庭西缘,是湘北名埠,九澧门户。这吸引了来自全国各地的移民,其中就包括回族人。他们的到来,也带来了迥然不同的饮食习惯,他们多以经营牛羊屠宰业为主,后逐步扩展到牛肉熟食餐饮业。
“刘聋子”时代,药汤粉的开始
1930年,一个当时毫不起眼的人来到了常德。
对于这段经历,《津市志》中只用了一句话,“刘在常德开馆,经营米粉生意,规模甚微。”这个人就是“刘聋子”粉店创始人,原名刘松生,幼年因患中耳炎导致耳聋。
当时的常德,市民生活极其丰富,有饭馆、酒楼、粉坊百余家,还开了照相馆,理发店,当时名不见经传的刘松生并没有在常德打开市场。
转眼到了1938年,常德遭日本飞机轰炸,城区所有酒店、旅馆、客栈逐渐被迫关闭或迁往外地。津市却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,尚能偏安一隅,周边商人纷纷到津市经商。
这年,刘松生举家迁往津市,在姐夫家开起了粉馆,粉馆店堂不大,房屋简陋,八张方桌一溜靠东摆放,店堂内终日肉香氤氲,往来食客络绎不绝。
“刘聋子本人并不是回族,但与回族人交往十分紧密,”津市牛肉米粉协会会长朱定梅说,“他来到津市后,清真寺就接纳了他,同意他按照清真寺的规定,开设粉馆。”
在刘聋子粉馆之前,津市的牛肉粉都是毛汤粉,“汤未经任何加工的牛肉煮出来的汤下的粉。毛汤粉保留了牛肉的鲜味,但它的局限是分量有限。”然而学过草药的刘松生用20多种香药,包好放进锅里,上面放牛肉一起煮,香药的香味渗入牛肉中。经刘制作的牛肉粉和牛肉钵子,烂度适中,咸淡适宜,具有辣、滚、香、鲜的特点。
“直至上个世纪五十年代,公私合营之前,津市牛肉粉最有名的就是刘聋子。”朱定梅说,“我将抗战中后期到新中国成立初期这段时间称为刘聋子时代。但这一阶段,吃牛肉粉只能算一个特色餐饮小吃,还没有成为民俗习惯。”
“长沙人出差,会特意绕道来津市吃一回米粉”
1949年,常德解放,餐饮店相继恢复。“黄宪记”改为了“大公粉馆”,黄祖宪的儿子黄官清穿上蓝布工作服,成为“大公粉馆”的工作人员;“刘聋子粉馆”改成了西河街饮食店,刘松生本人被调到了另外一家店。
尽管,这一时期的粉店不再像此前那么异彩纷呈,但制粉工艺却出现了质的变革。
在第一个五年计划时期,津市正处于向工业城市的转型期。“澧水河隔开了工业区和生活区,工人们要赶七八里路,坐公车去上班,时间特别紧张,吃粉渐渐成为工人们早餐的首选。”
于是,从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开始,津市的重点革新项目放在了改造粉机上,“米粉制作开始从手工变成机械化,提高生产效率,解决了米粉产量问题,解决津市工人上班族的早餐问题。”朱定梅说,“使津市所有的餐饮企业,家家都可以卖粉。”
除此之外,在买米吃饭凭粮票的年代,津市只用花钱就能吃粉,这成为一件极具诱惑力的事。朱定梅回忆,“当年,好多长沙人出差,会特意绕道来津市吃一回米粉,好多人都想着在津市过生活。”为什么津市吃粉不要粮票,“其实很简单,当时碎米是不需要粮票买的,但是碎米却可以做米粉。”
朱定梅认为,直到这一时期,津市牛肉粉才从一个特色餐饮小吃,演变为津市的一个民俗,“如今每天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津市人早餐都是吃粉,”朱定梅说,“它与城市发展过程紧密联系,是长在城市文化皮肉里的东西,渗透在城市发展的血液里面。”
“他的粉端出来,就是一碗地地道道的湘菜”
改革开放后,一个与餐饮毫不搭界的人,误打误撞闯入了津市牛肉粉,新一轮的碰撞又开始了。
贺传华,一个泥瓦匠,下岗后体力不济,无能力重拾旧业,在不得已中改了行。
“以前,他经常给别人打灶,在打灶的过程中,向一些师傅打听做粉的方法,”朱定梅说,“他学会后,就把一些香料收拢来,做到三十味香料,种类多,口味重。”
他总结了贺记的特点是:“洋葱入钵,辣椒入汤”。“制钵的时候用洋葱来压腥膻,把辣椒炖在汤里,辣而不麻,高盐高油高辣。”
实际上,他将湘菜的做法和津市传统的牛肉粉融合在一起,“他的牛肉粉端出来,就是一碗地地道道的湘菜。”
朱定梅将贺记独创的这第三代粉称为“花汤粉”。贺传华开粉馆后,逐渐有了反响。粉馆从津市开到了常德。在常德的九个区县,每一个区县都有。开粉馆的过程中间,他大量地收徒弟,包括长沙人,安乡人……”
在贺记粉馆成功打开了津市的周边市场后,津市牛肉粉在很短的时期 里繁荣壮大。
“贺记开馆不久,刘聋子粉馆也重新开张,开在了贺记的对面。”朱定梅说。到现在,常德牛肉粉馆,都已不再仅仅是一间粉馆,“贺记的老板,很有宣传头脑,他把药包的黑渣做成了一个工艺。”
在常德,非物质文化遗产米粉制作技艺市级传承人李发明,本是做广告出身,将品牌推广的理念,也融入了壹德壹的经营中,并投入大量精力来挖掘保护常德米粉传统技艺。
“黄宪记”的后人黄淑萍也子承父业,从事常德米粉浇头制作,并加盟了壹德壹,担任副总经理。“黄宪记”这一老字号,也成为李发明和黄淑萍,准备开发的“新”品牌。
牛人故事
牛马经纪人李鸿章识牛面相如认人面
在常德牛肉粉的历史上,出现过一位名人——李鸿章。
此李鸿章并非晚清名臣李鸿章,而是牛马经纪人李鸿章。因为有过硬的“牛本事”赢得了牛马行业圈内的尊敬。而牛肉,正是常德米粉不可或缺的码子。
“当时,半个洞庭湖的人,都找他交易牛,他走到哪里,别人就把牛牵到哪里。”朱定梅说,“他识得牛面相,如同识得人面相一般。在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,津市附近农村发生盗窃耕牛的案件时,他还会被公安部门请去协助破案,多次受到公安部门的表扬。”
“别人都叫他‘李个幺爹’!”津市黄记粉馆的黄祖祥说,“他用手在牛身上一摸,就可以估准牛的重量。”
“曾有人牵头牛与他赌猜重,幺爹目测的重量与这头牛宰杀后过秤的重量仅差了二斤。有不少人找幺爹学艺,幺爹从不轻易松口,”朱定梅说,“但偶尔也会从嘴里冒出一两句真言:俺眼睛里的菜牛,那就不是一头牛了,而是十三块牛肉。牛脑壳一块,牛颈项一块,牛身前、中、后三块,四条腿分上下八块,牛拉过身,拍拍脊背,摸摸屁股,就估得出十三块肉的各自重量了,再加起来,不就是一头牛的重量?”
朱定梅曾与李鸿章后人交谈发现,李鸿章是西北军的后代,他父亲是西北军的一个小军官,英年早逝,留下幼小的李鸿章挑起一家人的重担。
“在公私合营的时候,他原本被安排去当工人,却因为牛马交易市场实在离不开他,又把他调了回来。”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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